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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走过一座座城

时间:2021-02-06 13:08:35 心灵鸡汤 我要投稿

独自走过一座座城

  出走

  “一位同事辞职了,理由竟然是要云游四海!”出发前,雪琳在各个社交网络上最后一瞥,发现她的举动已经掀起轩然大波。

  雪琳1986年出生在四川,从小成绩优异,高考后顺利地进入一所名牌大学读新闻专业。2009年,她大学毕业,在一家知名财经杂志做记者,这份工作的主要内容是研究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所得工资大半用作了房租。

  雪琳不喜欢这份工作,她不爱整日与数字打交道,每到交稿前便焦虑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个原因,在准备离开之前,她曾经打过一份辞职报告,告诉领导自己对这个报道方向真的没有兴趣。那次辞职的感觉令她至今难忘:“全身发麻、脊背发凉,好像踏入一个完全未知的、没有保障、没有组织的世界,身处体制之外。”走出杂志社她就后悔了,恨不得马上回去,祈祷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一次,她没有真正辞职,因为杂志社帮她换了工作内容,但焦虑仍然困扰着她。那时,雪琳一次又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为什么不能肯定自己?为什么要以进一所有名的大学、读一个有名的专业,然后去一本有名的杂志工作,才能够通过别人的肯定来证明自己?”从小,她聪明、活泼、注意力集中、理解力强,稍加努力就能够成为小环境里的第一,但追求的只是别人眼中的最好。

  雪琳想脱离常规,自由地旅行,哪怕只有一段时间,也算是有了回归真实自我的感觉。做出决定的那个下午,她坐在电脑前,查各地天气,想找个温暖的地方作为旅行的第一站。

  出走似乎是一瞬间的事,但后来想来,走到那一步也并不轻松。

  她给父母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母亲并不大吃惊:“我并不认为你要死守一份工作,最关键的是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空出一段时间调整自己,哪怕只有一年,我也愿意为此不计代价。”

  母亲语气骄傲:“这样很好,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不守常规,爱冒险。”

  母亲对雪琳的影响巨大。她觉得母亲就像一台发动机,永远充满了成长的动力,从不保守,也不以保守的观点对待女儿。“我是个自私的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父母的想法,之后的告知也只是例行公事。”雪琳说,“但父母的支持让我欢欣鼓舞,充满感激。”

  在国际青年旅舍的网站上,雪琳发现厦门有间旅舍在招前台,她发了一份极简单的简历过去,上面只罗列了她的应聘理由和英语水平。不久得到回音,让她去厦门面试。把在上海的一切收拾妥当后,雪琳买了张火车票便去了厦门。离开时是个雨天,她去上海南站坐火车,大学好友前来相送,那一刻她想到要和过去作别,“突然满怀悲伤”。

  游历

  2009年12月17日,雪琳开始在鼓浪屿的青年旅舍做前台。

  旅舍的工作并不复杂。接来自全国各地的咨询、预订电话;查阅国际青年旅舍的统一网络订房系统;为客人办理入住或退房手续;晚上清点账目,确保收支准确。工作时间从上午11点到次日早上9点,晚上就在前台搭一张行军床值班。

  休息时,她逛岛,看书,发呆,写作。小岛树多,被海环绕,地势起起伏伏。两个多月里,她走遍了岛上每一条路,有时是一个人,有时是和前来旅行的人。

  在鼓浪屿,雪琳认识了一个叫瑞的台湾人,他没念过大学,高中念的也只是夜校。瑞签了两年的打工旅行签证,去了澳洲,在农场摘奇异果、放羊、开旅舍,后来又做木工。外出闯荡多年,瑞的足迹遍布两大洲,至今孑然一身。

  “跟你的同学相比,你会有失落感吗?”雪琳问他。

  “经济上面不会,感情上会有。有时我很想有自己的孩子。”瑞说起自己有过几个女友,但后来都分手了,“大概是觉得我太不可靠了。”

  “佛教教人要戒三毒:贪、嗔、痴。我理解下来,它教人要懂得调节心态,尽量去追求该得到的,但对于没得到的也能坦然处之。”瑞突然冒出来这样几句话。

  “他身上透露出一种底气,给人值得信赖的感觉。”雪琳说。

  仿佛打开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此前,雪琳从未想过还有人能以这样的方式生活。她一直遵循主流价值所推崇的路线成长,她的朋友毕业后,也大多进入了主流社会,拥有体面的工作、不菲的薪水及快节奏的生活。

  此后,雪琳的生活完全“被”改变了。这些年,她走过32座城市,一边打工一边旅行:“我一生都不会为之后悔,它就像埋进我生命里的宝藏,即使它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小段。”

  在深圳,雪琳去见了一个高中同学。他在一家银行工作,住公司的房子、坐公司配的车,但压力巨大:“上司很苛刻,工作氛围不好,而且我也不喜欢整天都待在同一个地方上班。”他吐着苦水,但不知该不该放弃这份经历了重重考试才得到的工作。

  雪琳告诉他:“在路上,我看到不少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人,他们不是富二代,有的来自农村,但他们懂得自己,活得很自在,而不是按照别人的期待去建设自己的未来。”

  几天后,那个朋友打来电话说他辞职了。“我要去考研,去高中时就梦想的学校读金融!”电话里,他激动、亢奋,对将来的新生活充满期待。

  然而,当雪琳到拉萨后,得知那个朋友又回银行工作了,仍在深圳,只不过换了一家支行。她突然想到身边的同龄人,“他们是不是也感觉身处困境?是否也尝试过突围却失败了?”

  进藏

  雪琳是从317国道进藏的。离开丹巴前往道孚的路上,客车一直在爬山,高山清寒使车窗玻璃上起了雾气。突然,雾气中出现了一座亮晶晶的雪山,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绵延了很长一段。那是雅拉神山。

  雪琳在雪山环抱的道孚小镇住了一段时间。小院远离人烟,每夜除了狗叫再无其他声音,抬头就是满天星斗和白雪皑皑的`山顶。她感觉生活失去了“沉重的真实感”:“如果放在大学时代,我必定会在此刻想破脑袋思考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什么。但那会儿反而是放空,只是发呆。”

  在前往甘孜的大巴上,雪琳认识了一个叫宝仪的香港女孩,她要去德格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庄支教。“这是我计划中的最后一次支教。”宝仪告诉雪琳,“然后我要回北京和丈夫团聚。”

  宝仪说,此前她几乎走遍了藏区。西藏的类乌齐、丁青一带不通班车,她就坐大货车的拖厢,入夜后气温很低,睡袋也没法御寒,便和藏民一起盖牦牛毯。

  “她说话时很平静,仿佛这些经历已经化成血液在身上流淌。”雪琳说,宝仪就像她遇到的另一个人。新路海有个美轮美奂的高原湖泊,湖水晶蓝,倒映着雪山。有个外国男人背着很大的登山包从她旁边走过,用得意、满足的语气说:“我昨晚睡在湖边。”

  上车后,车上正好空了一个位置,司机问他是否搭车。外国人笑着摇头:“我想徒步走一段。”外国人离开的步伐富有节奏,他的背后是雪山。以山为背景,他的身影越来越远,就像一个电影镜头。

  在川藏线上,雪琳搭班车、蹭便车、与萍水相逢的“驴友”拼车。2010年5月,她来到拉萨。她一边在拉萨找工作,一边撺掇新结识的朋友摆地摊。最后鼓动成功,3个人各自从冲赛康市场批发了些东西后,在布达拉宫的西门摆起地摊。雪琳卖的是羊毛披肩,一个女游客买走了第一条,用来挡太阳。但“业绩”很快被后来者居上,同伴跑去给当地的导游推销:“大姐啊,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啊,你就多买几条,照顾照顾生意嘛。”

  在拉萨的两个多月,雪琳用大把时间随意瞎逛、泡吧、睡觉,和许多人浮萍一般相遇又别离,“以前觉得,大家都在忙忙碌碌地向前走,我不赶上便是有罪的。但那时,我突然觉得怎样生活不是由模糊的大众看法与节奏决定的,你只需对自己负责。”

  回归

  雪琳遇到过一个休学环游东南亚、骑行秦岭青藏线的男生,本应读大四,但他休学一年去旅行。小伙子走了大半年,到拉萨时已经疲惫不堪,“骑自行车翻过唐古拉山的那一刻,我真的觉得累了,真想马上回家。”

  雪琳也开始考虑回归。她走过很多地方,看了不少风景,曾经的愿望得到了满足,钱也花得差不多了。2010年7月底,她在决定下一站去向的时候纠结了一番,路线有两条:要么走祁连山、敦煌去新疆,要么走甘南、陕西去北京。她选择了后者。

  在甘南的一天,阳光很好,雪琳和几个“驴友”沿一条河徒步,走着走着她突然决定:“还是去做记者吧,这一次要写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这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她,但又似乎已经酝酿了许久:在鼓浪屿的旅舍里,她打开大门,摆好桌椅,给花花草草浇水,内心里会翻涌出来些不满足感——自己需要一个平台,做一些更有挑战的事。

  2010年9月,她来到北京,开始第二份工作,仍然做记者。

  现在,雪琳在南锣鼓巷租下四合院里的一间,在京城最古老最繁华的老巷深处。最初,北京的生活让她偶尔感到憋气,她总觉自己还是过客,随时可能挥挥衣袖走人。

  她时常梦见拉萨。梦里,她有时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拉萨老城区的大街小巷,饿了就在路边面馆吃碗面。有时在酒吧里喝酒、听吉他,兴致高时也坐到话筒前胡唱两首。有时蹲在路边,守着小摊卖点小玩意儿。

  她说:“我想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个归宿,在那里我能真正地平静下来。但它不在我的出生地,不在停留地,也不在幻想的远方,不在我曾走过的万水千山,甚至不在爱慕之人所在之地。”

  但时日愈久,旅行的意义就愈发清晰。到北京1年后,雪琳渐渐与现在的生活达成了和解。那天,她给一个同样对生活不满、梦想着环游世界的女孩回信:“一定要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同时承担这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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