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副词+ 的+ X结构中“的”的句法语义功能论文
“副词+ 的+ X”结构是副词的一种超常用法，突破了传统认为副词做状语的语法功能，近年来无论是在口头表达还是书面文本中都经常可见“副词+ 的+X”的结构用法，因此有必要对这一结构进行分析考察。本文重点分析助词“的”在“副词+ 的+ X”结构中的句法语义功能，探讨“的”对于这一结构的生成有何作用。
一、“的”在“副词+ 的+ X”结构中的隐现情况
我们以北京大学CCL 语料库为语料资源，根据张谊生( 2000) 现代汉语副词分类表有关副词的分类，对1054个副词整理了5 万余条语料，并逐一进行分析，发现有135个副词能进入“副词+ 的+ X”结构。从形式上看，“副词+ 的+ X”结构中助词“的”基本上必须出现，很少有省略的情况。
语料显示，“副词+ 的+ X”结构中“X”主要有两类成分，一类是谓词性“X”，包括动词性词语、形容词性词语、主谓短语。张谊生提出，当中心语是谓词时，可以通过加入“的”使短语功能由陈述转化为指称，此时，助词“的”是一个标记词，必须要出现。在所有符合条件的语料中，我们只发现“经常”一词有例外:例1. 各系与长春市70 多所中学和边远山区中学200 多个班级建立了经常联系。“经常”一词有两个义项: ①平常，形容词; ②时常、常常，副词。例句显然是“经常”为副词的义项，“经常联系”作“建立”的宾语，是指称性的。“经常”在此处是副词作定语成分，但无标记。另一类中心语是体词性“X”。语料中我们发现只有“永远”和“曾经”这两个时间副词可以无标记，直接修饰体词性成分作定语。其中“永远”若干例，“曾经”仅1 例:
例2. 金石滩人……用汗水和心血，来灌溉金石滩的永远春天。
例3. 大伦敦市市长希望中国城保持特色，成为吸引游客的永远景点。
例4. 香港中华总商会永远名誉会长蔡冠深6 日在接受中新社记者访问时表示，香港商界普遍支持特区政府的政改方案……
例5. 中国侨商联合会副会长、香港侨界社团联会永远名誉主席、南京利源集团董事局主席、《百家湖》杂志社总编严陆根先生，在秦淮河畔的大江会所向笔者，签名亲赠了……
例6. 索尼娅目前仍身居国大党主席的要职，和那些“曾经权贵”的人物传记电影不同，其一举一动都对印度的未来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永远”不带标记作定语除了有两例是直接修饰普通名词外，其余全都是修饰头衔名词，如“永远名誉主席”、“永远名誉会长”、“永远名誉校长”等。分析例句，能发现“永远”和“曾经”能省去“的”直接作定语，应该与偏正短语前后已经带了“的”有关。由于句中存在多层定语，出于音律协调、朗读顺口的考虑，会尽量压缩助词“的”的使用频次，使句法结构趋向紧凑简约，这符合语言经济的原则。总体上看，在5 万余条语料中，副词作定语直接修饰中心语“X”是极少见的，副词作定语基本是带标记的，助词“的”要出现。
二、“的”的句法功能
我们知道在“副词+ 的+ X”结构中助词“的”是要出现的，那么“的”在这个结构中到底起什么作用，我们从句法、语义层面进行进一步分析。汉语词语存在多功能性，汉语词类和句法成分之间的关系并不总是一一对应的，比如名词也可以作谓语、定语; 动词也可以做主语、宾语，形容词除了可以做主语、宾语，还可作状语、谓语等。这早已被语言学界所认同。但一般认为副词的句法功能是比较单一的，只能作状语。除了词的兼类外，汉语词语多功能性很重要的一个体现就是词语表述功能的转化或句法层面的词性转化。
词类的表述功能有陈述、指称、修饰和辅助四种基本类型。陈述表断言义，受状语修饰; 指称表对象义，受定语修饰; 修饰又可分为体饰和谓饰，分别修饰、限制陈述或指称; 辅助则起调节作用。语言中最基本的表述功能就是陈述和指称。郭锐认为，词语的表述功能可以分内外两个层面，内在层面的表述功能是词语本身所固有的，外在层面的`表述功能则是因某个句法位置临时产生的，两者可以相互转化; 反映到词性上，一个词语的词性也可以分词汇层面和句法层面，词汇层面的词性就是词语本身有的，句法层面的词性则是在某一个句法位置上临时实现的，两者也可以相互转化。
按照这一理论来分析“副词+ 的+ X”结构。不管中心语“X”的成分是什么，其内在表述功能可以是指称性的，也可以是陈述性的，其词汇层面的词性既有体词性，也有谓词性的，但从语料事实来看，所有的“副词+ 的+ X”在句中都是充当主、宾语，或者介词宾语，都是体词性的、指称性的。所以，“X”因为句法位置变动的影响，外在表述功能都体现为指称性，句法层面词性都体现为体词性。此时，“副词”通过加入“的”形成的字结构，修饰指称性、体词性的“X”，句法上理所当然作定语成分。“的”是一个修饰化标记。
郭跃还指出，这种句法化转化还有一种表现是句中成分Y 空缺，使得本应与Y 搭配的成分X 独自负担起X、Y 共有的职能，从而改变X 的外层表述功能和句法层面的词性。具体到“副词+ 的+ X”结构，当“X”是体词性词语时，其词汇层面和句法层面的词性是一致的，都是体词性的，表述功能也毫无疑问是指称性的。但当“X”是谓词性词语时，比如:例7a. 15 日中午，随着天空放晴，约20 厘米厚的雪开始融化，到傍晚，白雪已成了这座山城偶尔的点缀。“点缀”在词汇层面的词性是谓词性的，表陈述的表述功能，但在“偶尔的点缀”这一结构中又是什么词性和功能呢? 事实上，我们可以在句中补出一个隐含的谓词性成分“Y”。
例7b. 15 日中午，随着天空放晴，约20 厘米厚的雪开始融化，到傍晚，白雪已成了这座山城偶尔( 可见) 的点缀。
由于成分Y“可见”空缺，原本与Y 搭配的成分X“点缀”单独担负起“可见的点缀”的表达功能，导致X表述功能从陈述转化为指称，词性从谓词性转化为体词性，实现表述功能和句法层面词性的双重转化。在“副词+ 的+ X”结构中，中心语“X”受句法位置变动或空缺成分影响改变了原有的表述功能和词汇层面的词性，而最终表现为一个指称性的句法成分。“的”是一个表辅助功能的后附标记，它的作用就是通过后附于副词，将副词修饰化为指称性成分的饰词，从而作定语。“的”是饰词化标记。
有关“的”的语法功能，还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的”是名词化标记，以朱德熙、袁毓林为代表。比照朱德熙关于“的1”、“的2”、“的3”的分析，我们认为名词化标记不足以解释和涵盖“副词+ 的+ X”结构中“的”的语法性质。另一种说法认为“的”是定语标记，以黎锦熙、丁声树等为代表，认为汉语通过结构助词“的”来维系修饰语与中心语，使之成为名词性词组。黎锦熙指出当有形容词以外的成分作附加语时，加上“的”可以使之变为形容性。如此也可以用定语标记来定义“副词+ 的+ X”中的“的”，但不如饰词化标记准确。因为饰词性成分并不总是作修饰语，也有可能作其他句法成分，这已经被副词逐渐充当状语以外的句法成分的语言事实所证明，如在一定条件下，有的副词( 比如“马上”等) 甚至可以作谓语，尤其是在口语和对话中。认为“的”是饰词化标记，实质上是对汉语词语多功能性以及词类功能相互转化的特性的深刻把握，因而这种解释更准确恰当。
三、“的”的语义功能
从语义的角度分析，助词“的”有助于界定副词与中心语“X”之间的结构关系，有没有“的”，会改变副词与中心语“X”之间的语义关系，甚至影响成句表达。
例8. 对鲁迅而言，如要对中国之未来做一次不带情绪性的、切实的估计，这样估计的结果指向着: 全然的无望。
例9. 几十年过去了，但百万吨钢的愿望依然还是一个久已的梦!“的”在语义上对“副词+ 的+ X”结构有促成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一是使副词与中心语“X”之间的结构关系和短语表述功能发生改变。如例8 中“全然的无望”，去掉“的”，副词与“X”的结构关系就从定中结构变成了状中结构，指称性的表述功能转变成了陈述功能。语义上，原来的意思是“什么样的无望”，没有“的”，就变成了“怎样无望”，改变了副词与“X”之间的语义关系。
二是影响成句，无法准确表达意义。如果没有“的”，有时句子将变得晦涩难懂。如例9 去掉“的”，“久已梦”，语义就变得难以理解，无法成句了。
四、结语
在对语料进行统计分析的基础上，我们以助词“的”为关注点，对“副词+ 的+ X”结构进行了考察。“副词+ 的+ X”结构中助词“的”一定要出现，基本不可以省略。对于“的”在“副词+ 的+ X”结构中的功能，我们从句法和语义两个层面进行了分析，认为“的”是一个饰词化标记，通过后附，将整个“副词+的”结构修饰化，副词作定语修饰指称性的“X”。语义上，“的”有促成“副词+ 的+ X”结构的作用。助词“的”有助于区分副词与“X”之间是定中关系还是状中关系，增加区别度，避免发生混淆和误解。至于“副词+ 的+ X”结构的生成机制，副词究竟为什么能作定语，除了从助词“的”的角度来分析外，还应该从更深层次以及其他角度予以进一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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